第二十九則 氈套客

話說江西南昌府有一客人,姓宋名喬,負白金萬余兩往河南開封府販賣紅花,過沈丘縣寓曹德克家,是夜,德克備酒接風,宋喬盡飲至醉,自入臥房,解開銀包,秤完店錢,以待明日早行。不覺間壁趙國楨、孫元吉一見就起謀心,設(shè)下一計,聲言明日去某處做買賣。次日,跟喬來到開封府,見喬搬寓龔勝家,自入城去了。孫、趙二人遂叩龔勝門叫:“宋喬轉(zhuǎn)來!”

勝連忙開門,孫、趙二人腰間拔出利刀,捉勝要殺,勝急奔入后堂,喊聲:“強人至此!”往后走出。國楨、元吉將喬銀兩一一挑去,投入城中隱藏,住東門口。喬回龔宅,勝將強盜劫銀之事告知,喬遂入房看銀,果不見了,心忿不已,暗疑勝有私通之意,即具狀告開封府。

包公差張千、李萬拿龔勝到廳,審問道:“這賊大膽包身,通賊謀財,罪該斬首�！狈愿雷笥铱酱蛞环�。龔勝哀告:“小人平生看經(jīng)念佛,不敢為非。自宋喬入家,即刻遭強盜劫去銀兩,日月二光可證,小人若有私通,粉身碎骨亦當甘受。”包公聽了,喝令左右將勝收監(jiān),密探消息,一年無蹤。包公沉吟道:“此事這等難斷。”自己悄行禁中,探龔勝在那里如何。

聞得勝在禁中焚香誦經(jīng),一祝云:“愿黃堂功業(yè)綿綿,明伸勝的苦屈冤情”;二祝云:“愿吾兒學書有進”;三祝云:“愿皇天保佑我出監(jiān),夫婦偕老”。包公聽了自思:此事果然冤屈。

又喚張千拘原告客人宋喬來審:“你一路來可在何處住否?”

喬答道:“小人只在沈丘縣曹德克家宿一晚�！卑�公聽了此言退堂。

次日,自扮南京客商,徑往沈丘縣投曹德克家安歇,托買氈套,凡遇酒店進去飲酒。已經(jīng)數(shù)月,忽一日,同德克到景寧橋買套,又遇店吃酒,遇著二人亦在店中飲酒,那二人見德克來,與他拱手動問:“這客官何州人氏?”德克答道:“南京人氏。”二人遂與德克笑道:“如今趙國楨、孫元吉獲利千金�！�

德克道:“莫非得了天財?”那二人道:“他二人去開封府做買賣,半月間,撿銀若干。就在省城置家,買田數(shù)頃,有如此造化�！卑�公聽了心想:宋喬事必是這二賊了,遂與德克回家。

問及方才二人姓什名誰,德克道:“一個喚作趙志道,一個喚作魯大郎�！卑�公記了名字。次日,喚張千收拾行李回府,復令趙虎帶數(shù)十匹花綾綿緞,徑往省城借問趙家去賣。趙虎人其家,國楨起身問:“客人何處?”趙虎道:“杭州人,名松喬�！�

楨遂拿五匹緞來看,問:“這緞要多少價?”松喬道:“五匹緞要銀十八兩�！睒E遂將銀錠三個,計十二兩與訖。元吉見國楨買了,亦引松到家,仍買五匹,給六錠銀十二兩與之。趙虎得了此銀,忙奔回府報知。包公將數(shù)錠銀吩咐庫吏藏在匣中,與別錠銀同放在內(nèi),喚張千拘宋喬來審。喬至廳跪下,包公將匣內(nèi)銀與喬看,喬亦認得數(shù)錠云:“小的不瞞老爺說,江西銀子青絲出火,匣內(nèi)只有這幾錠是小人的。望老爺做主,萬死不忘�！卑�公喚張千將喬收監(jiān)。急喚張龍、李萬往省城捉拿趙國楨、孫元吉。又差趙虎往沈丘縣拘趙志道、魯大郎。至第三日,四人俱赴廳前跪下,包公大怒道:“趙國楨、孫元吉,你這兩賊全不怕我,黑夜劫財,坑陷龔勝,是何道理?罪該萬死,好好招來!”孫、趙二人初不肯招認,包公即喚志道、大郎道:“你說半月獲利之事,今日敢不直訴!”那二人只得直言其情。

楨與元吉俯首無詞,從直招供。包公令李萬將長枷枷起,捆打四十;喚出宋喬,即給二家家產(chǎn)與喬;發(fā)出龔勝,賞銀回家務(wù)業(yè);又發(fā)放趙、魯二人回去;吩咐押趙國楨、孫元吉到法場斬首。自此民皆安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