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繼父

  繼父

  繼父也是父親!

  我知道父親聽不到,但他知道了我的意思,眼睛里放出從未有過的光亮……

  今年春節(jié)前農歷廿三的時候,母親打電話給我。

  我問母親有什么事嗎?母親說沒什么事情,就是好久沒打電話了,有點掛念。我說有什么好掛念的,我都這么大了自己會照顧自己。而后,母親又問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,電話兩邊都出現(xiàn)了沉默。過了一會兒,母親試探性地問我春節(jié)回不回家。我說還不一定,到時看,如果有時間就回去!母親幽幽地說,如果沒什么事情就回來吧,而后再沒說什么。

  我掛了電話,可是心里卻回響著母親的話。是真的沒時間嗎?如果有時間我會回去嗎?我不知道。掐指算來,我已經(jīng)有10年沒有回家了。家,對我來說是那樣的模糊而遙遠……

  我的童年是不幸的,我固執(zhí)地這么認為。10歲那年,一場大病帶走了我親愛的父親。在父親去世的第二年,母親帶著我和兩個弟弟嫁給了繼父。幼小的我不知道母親的艱難和苦衷,只是在我心靈的深處充滿了怨恨。繼父是個啞巴,由于殘疾,在母親嫁給他以前一直未婚。

  我懂得了有一個啞巴父親是多么的屈辱,更何況還是一個繼父。因此,從他來到我家以后我就特別恨他。每當我看見別人嗷嗷地學他啞巴的樣子的時候,我沒有憤怒,只是傷心地看著那情景,不吱一聲。我不恨那些學他的人,只恨繼父是個啞巴,是他帶給了我無窮無盡的屈辱。帶著深深的怨恨,我從來不喊他爸爸,不愿意和他有任何語言上的交流。有一次當我再次受到同伴的羞辱后,我生氣地對繼父大聲吼著:“滾,滾出這個家!”聽到這樣的話,繼父停下手里的活兒,呆呆地看了我好久,淚水像河一樣淌下來。我很少看到他哭,但是那天他躲在屋里哭了一晚上,那是一種無聲的悲泣。

  因為繼父的眼淚,我似乎為自己的屈辱找到了出口,以致在以后的日子里,我會經(jīng)常跑到他的跟前去,罵他,然后顧自走開,剩他一個人發(fā)呆。只是他已不再流淚,他會把瘦小的身子縮成更小的一團,偎在房子的角落里,顯出更讓我瞧不起的丑陋樣子。

  我要好好念書,上大學,離開這個人人都知道我有個啞巴繼父的小山村!這是當時我最大的愿望。

  我終于考上了大學。繼父顯得非常高興,頭一次穿上一件新的衣服,坐在母親的身旁,臉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,看著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。我看著他,心里躥出無名的火氣,猛地一把從母親手中奪過我的通知書,一頭鉆進自己的小屋,全然不顧身后呆坐著的繼父和母親。我固執(zhí)地想:我考上大學和你有什么關系,你憑什么高興!

  可是繼父還是把他精心飼養(yǎng)了兩年的大肥豬拉出來殺掉,請遍父老鄉(xiāng)親慶賀我這個山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。我并不領情,放言說:如果繼父在,我就不參加。這話傳到了繼父那里,擺宴那一天繼父不在。聽母親說,他一個人去河邊放羊去了。沒有繼父在場,我顯露出從來沒有的興奮,長這么大第一次喝白酒,喝得滿臉通紅。我想我是醉了。盡管繼父這么多年給了我如此厚重的愛,我卻固執(zhí)地認為他的存在是那么的多余。在我去學校的送行隊伍中,獨獨少了繼父,我想他是怕我看見他吧!可就在車開動的那一剎那,在遠遠的路口,我看到了那個我憎恨而又熟悉的身影,在高遠的天空的映襯下越發(fā)顯得是那樣的瘦小,那樣的形單影只。我的眼睛濕潤了。可是我告誡自己,不要流淚,為這個曾經(jīng)給了你那么多屈辱的人,不值得!

  年底時,單位放了假?粗蠼稚厦χI年貨的人們,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孤單;蛟S應該回家看看了。

  再一次踏上熟悉的土地,時間已逝去了10年,一切是熟悉而又陌生的。院子里的樹長高了,兩個小弟也長得和我一樣高了,母親的白發(fā)也更明顯了。我發(fā)現(xiàn)繼父的腿卻瘸了。繼父看到我,眼中閃露出興奮的神色,轉而又消退了,沒說什么,默默地挎起籃子出去了。

  在灶房里,我?guī)湍赣H燒火,母親在鍋臺前忙碌著。我問母親:“他(我一直這么稱呼繼父)的腿怎么了?”

  母親回過頭,看了看我說:“前年秋天,你說要一筆錢有急用?墒俏夷菚r哪里有錢,正要給你回電話,你繼父攔住了我,他示意我,孩子在外面說有急用自然有他的道理,還是趕緊找吧!于是,你繼父就向鄉(xiāng)親們借錢。立秋后,他便開始到山上砍伐一些樹枝,沒走好,一下滑到了旁邊的深溝里……命撿了回來,可腿就成了這樣了。”

  我一時無語。回想起那個時候,我要錢也就是想添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而已,卻讓繼父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。紅彤彤的火焰烤著我的臉,也炙烤著我的心。

  晚飯的時候,父親回來了。我提議大家一起喝一杯。父親有點遲疑,正要往外走,母親叫住了他。10年了,這是一家人第一次相聚。

  屋內燈火通明,一家人坐在圓桌旁,我端起酒杯說:“爸爸,我敬您一杯。”

  父親愣了一下,然后高興地和我碰杯,一飲而盡,臉上顯露出我從來沒見過的豪情。我知道父親聽不到,但他知道了我的意思,眼睛里放出從未有過的光亮,淚水和著散裝高粱酒大口地喝下。我的父親,他是真的醉了,他的臉那么紅,腰桿兒那么直,手語打得那么瀟灑!要知道,18年啊,18年,他從來沒見過我對著他喊“爸爸”的口型啊!

  我也醉了。

  曾經(jīng),我固執(zhí)地認為:眼前這個人給了我莫大的屈辱,造成了我童年的種種不快。我和他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。

  而今,我終于明白:家,便是最濃的血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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