寫在藥師佛圣誕

寫在藥師佛圣誕

  佛門一向被稱為“空門”,這話并不準確。佛寺的第一道門,稱為”三門“(也寫作山門),一邊空門,一邊有門,中間的叫中門,即不偏于空或者有的中道(中庸)之門。這門才是真正的正道,到現(xiàn)在,沒有特殊的人物到訪,也輕易不開的。修行本為對治煩惱,并沒有一個絕對的方法。比如貪心多的人,教他們修無常,舍棄執(zhí)著。對于本來就很厭世的人,則不再教修無常,轉(zhuǎn)而教修慈悲,承擔起對自己、對社會的責任。所以,眾生根性不同,教化方法也就不同,所謂八萬四千法門是也。在這些法門里面,不僅有教你“空”的法門,也有教你“有”的法門。

  南朝·宋之殷蕓《小說》中,講過一個故事。幾個人在一起談理想,一個人說,想當揚州刺史。一個人說,希望腰纏萬貫。一個人說,要成仙騎鶴。最后一個說,他要“腰纏十萬貫,騎鶴上揚州”。揚州,有人考證并不是現(xiàn)在的揚州,而是南京。揚州也罷,南京也罷,古代都是富貴溫柔之鄉(xiāng)。小杜名句有云:”十年一覺揚州夢,贏得青樓薄幸名。”可見揚州,和色是聯(lián)系在一起的。當揚州刺史,大約漁色更便當吧。十萬貫家俬,折合今天的資產(chǎn),恐怕不是百萬富翁,而是千萬富翁了(有人根據(jù)《紅樓夢》來算,兩貫多錢,相當于一兩銀子)。今天說鶴駕西歸,不過是把“去世”包裝了一下,好象很不吉利。不過,古來成仙才有騎鶴的份,跨鶴天際,時不時來一曲玉笛,漫空梅花如雪,確實很浪漫。這三位的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,都不敵最后一位的現(xiàn)實主義:做個好色有財?shù)纳裣伞?/p>

  這話歷來是笑談。風雅一點的男人,多半是嗤之以鼻的。至于心里怎么想,那就是冷暖自知了。到了佛門中,不要說“揚州鶴”,就是說到揚州,好象都很罪過。只有清代的玉琳國師(順治皇帝的老師),卻這樣說:

  大凡修持,須量己量法,直心直行。誠能厭惡三界,堅志往生,則專依《阿彌陀經(jīng)》,收攝六根,凈念相繼;所謂執(zhí)持名號,一心不亂,決定往生。此內(nèi)秘菩薩行,外現(xiàn)聲聞乘,先自利而后利人者之所為也。若于現(xiàn)前富貴功名,未能忘情;男女飲食之欲,未知深厭,則于往生法門,未易深信。即信矣,身修凈士,而心戀娑婆,果何益乎?則求其不離欲鉤,而成佛智,處于順境,不致淪胥者,固無如修持藥師愿海者之殊勝難思也!……信能修持,久久不懈,知不獨功名富貴,轉(zhuǎn)女成男,離危迪吉,如如意珠,隨愿成就。即得于一切成就處,直至菩提,永無退轉(zhuǎn),何幸如之。人間亦有揚州鶴,但泛如來功德船。(見“題《藥師日課》”)

  這段話的要點,是說,如果真的能放得下,一心一意念阿彌陀佛求生西方凈土的,不妨專修西方彌陀法門。而那些不能放下富貴、功名、飲食、男女者,則不妨修東方藥師法門。《藥師經(jīng)》中說,修藥師法門,求長壽得長壽,求富饒得富饒,求官位得官位,求男女得男女。這“四求四得”,還真的就是人間的揚州鶴。∵@便是佛教教人“有”的法門,比教人“空”的法門,更不可思議。

  很俗嗎?不是。如果只看到“揚州鶴”,沒有看見“功德船”,不僅俗,而且蠢。佛教中被稱為不可思議的一部經(jīng)——《維摩詰經(jīng)》中,有一句話,先以欲鉤牽,后令入佛智。就像釣魚,不用點魚餌,怎么釣起大魚?《華嚴經(jīng)》說,張大教網(wǎng),漉人天魚,置涅槃岸。佛菩薩們,每天都在岸上,用大鉤大網(wǎng)在釣我們呢。釣起來后,把我們安置在涅槃岸上。所以,“欲鉤牽”是手段,“入佛智”是目的。不怕你吞餌,就怕你不上鉤。此中的奧妙,是大乘菩薩道的獨特之處。不讀《華嚴》、《法華》這樣的“經(jīng)王”,是很難理解這樣的作略的。

  我出家以來,只講“有”的經(jīng)典,比如講《藥師經(jīng)》九次;但從不講《心經(jīng)》、《金剛經(jīng)》這類“空”的經(jīng)典。這個世界,是個充滿太多痛苦的世界。對下崗工人講錢財如糞土,其實是對他的侮辱。清凈的西方極樂世界,沒有人貪著錢財,那里黃金不過是地磚,珍寶不過是裝飾。富足的世界,不一定是極樂的世界。但極樂世界,一定是富足的世界。這個富足,不是“回也不改其樂”的精神富足,而是精神與物質(zhì)的雙豐收,F(xiàn)在大家都說人文關懷,其實大乘的菩薩們,早就用慈悲來付諸行動了。

  一輩子都提倡彌陀凈土的凈土宗十三祖印光大師,作《藥師佛像贊》說:

  十二大愿德難量,稱名即得脫苦韁。待到業(yè)盡情空后,東西原是一覺場。

  既然有如來功德寶船等著我們,不去坐的,豈止可惜而已!

  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!

  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!

  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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